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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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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醫院內,唐寧寧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手裏握著手機,無意識的按著開機鍵。屏幕一下子亮屏,一下子熄屏,反反覆覆。

走廊上病患家屬來來往往,濃厚的酒精藥水味沖進鼻腔,刺激氣味濃烈到讓人無法呼吸。

唐寧寧剛去護士站拿了一個口罩,往回走經過敞開門的病房時,裏面人哽咽的談話聲傳了出來:“奶奶,小孫子馬上來了,您在撐一會兒吧,就當為了圓孩子內心的念想。”

說著說著,那邊的人開始哽咽起來。

她低著頭加快腳步離開,耳邊隱約能聽到那邊壓抑的哭聲陡然放大,哭得無比淒厲。

醫院墻面貼了許多病理知識解說,唐寧寧仰頭盯著墻壁,眼睛沒有聚焦,大腦放空在發呆。

她對於薛則小時候發生的事,以及他所有的生活經歷,都是在看書與系統給的獎勵功能基礎上獲得的。

看書了解的不全面,獎勵功能只能用兩次。她看到的場景,一次溫馨,一次冷清。二者之間好像有關聯,又讓人找不到厘頭。

薛則從病房內推門出來,見到唐寧寧時動作頓了一下,輕聲把門關上,慢悠悠的走到她身旁坐下。

唐寧寧側頭問他:“老爺爺怎麽樣了,沒什麽事吧。”

在學校路口,老人激動的喊完那句話就暈倒在地,薛則慌張的上前扶起老人,唐寧寧打了急救電話。最後,兩人跟隨著救護車到了醫院。

“他沒事。”薛則抿唇,表情有點肅穆。看著唐寧寧擔憂的模樣,他想開口說些什麽,但一開口又不知道怎麽說,眼底十分糾結與為難。

察覺到薛則欲言又止,唐寧寧裝作沒有看到,她目光下移看了眼他的手,幹凈修長,指節勻稱,剛剛拿的黑色紙袋被他收進了書包。

唐寧寧不是手控,卻很喜歡薛則的手。上課的時候,有時課聽著聽著她就轉移視線,盯著他的手發呆。

察覺到唐寧寧視線走偏,薛則順著目光瞥了眼自己的手,又擡眸看了眼唐寧寧,見她目光還是發直。他淡定的把手移到身後,避開她的目光。

發呆的物體轉移,唐寧寧疑惑擡頭,看到薛則眼裏的戲謔。她尷尬的轉移視線,咳了兩聲,淡定的說:“那就好,醫生怎麽說的?”

薛則身體後仰,頭靠在墻上,出神的望著天花板,淡聲說:“沒事,醫生說他就是凍得久了,加上情緒激動導致血壓突然升高,多休息就好了。”

“哦。”唐寧寧應了一聲,口罩線圈剮蹭到耳邊嫩肉有點癢,她歪了歪頭,伸手想重新調整口罩的位置,讓它戴起來舒服一點。

她的手才擡起,正好薛則的手也伸到她耳邊,兩人指尖不經意相碰。唐寧寧側頭望著他,眼底含著疑惑,肌膚碰觸一瞬間帶來的顫栗讓兩人動作都呆了一會兒。

兩人位置坐的近,薛則向前傾身,唐寧寧坐的端正。本來距離就近,偏偏唐寧寧還偏了頭,鼻息間呼出的熱氣吹到他下巴,清淺而無意,帶起一陣淡淡的心悸收縮。

薛則臉色驀得有點熱,耳根慢慢爬上紅色,他不好意思的側頭咳了幾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耳邊麻癢的感覺加劇,唐寧寧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想撓的沖動。手還沒碰到口罩,就被薛則握住了。

“薛則,你松手,我耳朵好癢,讓我撓一下。”唐寧寧掙紮著想松開,薛則卻牽得更緊。

“別亂動。”薛則湊上前,小聲的訓斥她:“好像出了點兒問題,我幫你看一下。”

聽到這話,唐寧寧不敢再亂動。看見薛則表情嚴肅,杏眸亂顫著,她害怕的問了一句:“什麽問題,有蟲子嗎?”

“不知道,你等我先看一下。”

“哦,那你仔細看,看準點兒。”

“嗯。”

薛則左手牽住唐寧寧,右手前伸靠近她耳邊,俯身湊近她耳邊,看起來就像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裏。本來很順暢的動作,他卻硬生生卡在那裏。

唐寧寧為了配合他的動作,特意身體前傾,把頭向上仰側了幾分,圓溜溜的眼睛胡亂轉著,紅潤飽滿的紅唇微微張著。

“怎麽了?”唐寧寧問。

“沒事,我摘下口罩看看?”

“哦。”唐寧寧乖乖擡頭,絲毫沒覺得現在的場景有多麽暧昧。

薛則微閉了眼,幾秒後又睜開。右手碰到口罩線圈,緩緩摘下,露出口罩下一張臉紅到極致,眉眼清麗的面容。

此時她就直勾勾,全盤信任的看著他。

麻癢的感覺順著耳後延伸到到臉頰,唐寧寧知道自己的臉,或者說自己的身體一定是出了問題。

薛則摘下後就眼神開始呆楞,唐寧寧怕得心頭冒火,急得推了推他:“薛則,你說話啊,我的臉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不會是感染病毒什麽的吧,別啊,我可不想毀容啊。”

薛則見她急得眼圈都紅了,抿了抿唇,一句話也沒有說,拉起她就直接往電梯走。

“去哪兒?”

“皮膚科。”

唐寧寧腳步驟停,瞬間反握住薛則的手,害怕的問:“皮膚科?”

她能感覺到臉上乃至全身都火辣辣的,手上慢慢生起紅斑,又辣又癢。還不能碰,一碰更癢。

薛則看見她眼底的慌張,放輕了語氣:“你過敏了。”

…………

從診室出來,唐寧寧的大腦還處於當機不敢置信的狀態。

她一邊走一邊念著:“不會吧,我就跟護士姐姐拿了個口罩戴上,這都能過敏,不科學啊。”

薛則手裏領著藥袋子跟在身側,他一樣樣把藥的拿出來看,又仔細的給她分好類。

聽到唐寧寧的呢喃,薛則嗤笑出聲:“你買的口罩可能過期了。”

“我都過敏成這樣了你還笑,是不是朋友。”唐寧寧翻了個白眼,而後才板著臉嚴肅的說明:“我的口罩是經過驗證的,你的口罩才過期了。”

“哦。”薛則好笑的回:“原來是經過驗證的口罩,讓你臉上過敏了。”

“……”唐寧寧擺手:“聊不下去了。”

薛則笑著搖頭,把藥袋遞到她手上,放輕了嗓音說:“藥分好類了,內服的藥有三種,一日三次。擦的藥水有一種,一天兩次,早晚擦。”

唐寧寧頭快低到地面,雙手捂住整張臉,從診室出來,她就死活要低著頭,不讓薛則看她的臉。

見她毫無反應,薛則低眸,擡手敲了下她的頭:“聽到沒有?”

唐寧寧接過藥袋,悶悶出聲:“聽到了,我剛剛都點頭了,是你自己沒有看到。”

怪她自己頭埋得太低,衣服穿得有點多,導致點頭的動作幅度太小,讓人分辨不出來。

薛則無奈道歉:“好吧,是我不對。”

“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唐寧寧拿了藥袋轉身就走:“我訂好下午三點的飛機票回渝城,現在時間快到了,我得走了,就不陪你在醫院了。”

本來打算陪著薛則,可現在她臉出了問題,還是先溜比較好。看薛則跟老人熟識的模樣,可能某些話她在場反而不好說。

薛則望著她的背影出聲詢問:“你就不好奇嗎?”

他說的,是老管家的事。今天他的行為那麽反常,唐寧寧不可能察覺不出來。

唐寧寧停在原地,很想回頭看著她說話。但奈何條件不允許,過敏臉上紅斑實在有點醜。為了不給薛則留下心理陰影,她直接背對著他出聲。

“每個人都有秘密,你想說我就聽著,不想說我就自己待著。等哪天你想說了自然會說,朋友之間就是要相互信任,相互包容,我相信你。”

一通話說完,唐寧寧趕緊跑往電梯口,雙手捂著臉一路避過人群,從醫院直奔回酒店。

薛則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直到醫生路過著急喊他:“你就是20號床的陪同親屬吧,老人家醒了非說要見你,趕緊過去吧。”

“知道了。”

病房門前,門還是緊緊閉著,通過透明的門窗能看到病床上躺著的老人。

薛則手按在把手處,輕輕一轉,推門而入。

老人見到他,立馬從床上坐起來,渾濁的眼底又隱隱泛了淚,他哽聲說著:“小先生,沒想到……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

被趕出來那晚,他真的覺得兩人這輩子都不會見面了。

薛則不發一語,到桌前倒了杯水,遞過去,慢悠悠的說:“您先喝點水吧。”

老管家伸出幹癟的雙手接住杯子,手部肌肉因為激動而顫抖,導致水溢出杯沿灑了些在被子上,潔白的被面上印出深灰色的水漬。

“小先生,仔細算起來,我們也有快十年沒見了吧。記得我走的時候你才六七歲,現在你都長成十六七歲的小夥子了。以前的小男孩長大了,我還怕你不記得我了呢。”

說起往事老管家喉頭哽咽:“對於當年答應你卻沒有做到的事情,我很抱歉。”

抱歉,除此之外,沒什麽好說的。

老管家不知道自己當年的突然離去給那時年幼的薛則帶來多大的打擊與失望,讓他在那個充滿冷漠的家裏真正學會了老管家所希望的,永遠不要輕易落淚。

薛則坐在椅子,手機被握在手中,目光盯著屏幕,似乎想看出什麽東西。對於老管家說的話,他一直都安靜聽著,絲毫沒有出聲的打算。

“小先生,我看你現在的模樣,這幾年你應該過的還不錯吧。先生那麽嚴厲一定把你教導的很好,我真從心底裏替你感到開心。”

老管家說到這裏,是真的從心裏替他感到高興。

手機在手中轉了一圈,薛則擡眸,眼底深沈平淡,完全沒了初見時的激動。

“您是怎麽認出我的?”薛則問。

按理說,他記得老管家是因為他的模樣幾乎定型在腦海裏。可老管家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兒,眉眼都沒長開。現在過了十年,早就變化了模樣,老管家卻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他。

面對這個問題,老管家沈默了一會兒,好半會兒才回答:“你的眉眼很像你媽媽,特別是眼睛,你們的瞳孔都是黑色,特別好認,我一直記在心裏。”

現在他的交流方式跟唐寧寧聊天時的狀態完全不一樣,就像直接換了個人。

“是嗎。”薛則不置可否的點頭:“那您當年走後沒有跟家人住一塊嗎,為什麽要獨自站在梧城一中的校門口。”

薛則目光游移在老管家的臉上,不放過他臉上絲毫的表情變化。

提到當年的事,老管家懷念的表情收回,身體瞬間繃緊,整個人氣息沈了下來,眼睛胡亂的眨著,嘴唇蠕動幾下,想開口又不想開口的模樣。

氣氛安靜的時候,薛則手機屏幕亮起,一條短信內容展開——

唐寧寧:薛則,你有個東西落在藥袋裏了,我回學校帶給你。怕不跟你說,你會擔心一直找。

他知道他落了東西,那是他故意放的。

薛則好心情的彎唇,指尖點了幾下:好。

短信發送成功,把手機揣回衣兜,薛則也站起來往門口走去:“您的身體沒什麽大事,等會兒出院後我會打電話讓人過來送您回家。”

眼看著薛則就要就要走出病房門,老管家忽然急聲喊住了他:“小……薛……”

喊了半天,不知道應該喊什麽,老管家無奈作罷,低頭哀嘆的說:“我在你母親埋葬的墓園管理所存了封信,你有時間就去拿回來看看吧。”

薛則沒有回頭,輕輕把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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